“守住了，叛军退了！”
随着一声激动的呐喊，北苑里的御营将士们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。
从黄昏时刻发起的这波进攻，对面的叛军是认真的。他们准备了各种攻城用的器械，床弩、投石车都用上了，那漫天的箭雨、落石飞来，别说挨着了，光是看到，听到，都能让人胆寒。
叛军的人也多，他们像潮水一样一波一波的涌上来，前面的不管损失大小，打到一定程度就被后面的人换下去，目的很明确，就是使御营的将士疲于应战。
从黄昏杀到半夜，北苑的营寨前面留下了一片一片的尸体，御营的将士也伤亡巨大。
被火线提拔为御营都虞侯的陈德诚早就亲自带兵打了几次反冲锋，这陈德诚虽然也是个少年，还满身书卷气，却也是个能战的。他先是指挥将士构筑了可以躲避箭雨和落实坑道和藏兵洞，又在营寨外围设置大量陷阱和障碍化解敌军的兵力优势。
他本身箭术超绝，当外围所有的工事都被破坏，叛军也架着云梯爬上临时搭建的寨墙的时候，陈德诚就立于寨墙之上，手持一张一石五的硬弓，引弓射箭，例无虚发。他挑的都是带队的军官，小到队正，打到指挥使，亡于他箭下的军官不知道有多少。
冷兵器时代在战斗，士气特别重要，陈德诚的神勇，给了御营将士莫大的勇气。当叛军攻上寨墙之时，御营将士也按照陈德诚布置的兵种搭配，结合箭垛、坑道、障碍，打得既有章法，也有实效。可见的杀敌数量不止让他们联想到自己的赏赐，也给了他们巨大的自信。
即便如此，伴随着伤亡数量的不断增加，营寨设施的不断被破坏，御营将士的士气和作战能力也在不断地下滑。陈德诚又带着李弘茂搭配给他王府亲卫打了几次反冲锋，才勉强地稳住了阵线。
但是打到后来，连陈德诚出战也快要稳不住了，李弘茂只能亲自带兵填上去封堵漏洞。他不是第一次直面铁与血的考验了，但这一次与他在福州纵马驰骋，以及攻占城头又有着本质的区别，那时候他是兵力占优势的一方，身边有的是士兵可以填，但这一次，他身边的士兵那是填一个少一个。
打到半夜的时候，陈德诚已经伤了，而且还是伤得比较重的那种，但他不肯退下，军医给他包扎之后，他就让士兵用木板抬着他指挥作战。
而李弘茂从黑云都带来，刚被他提拔为御营副统军使的刘承弼更是已经战死。营盘西侧被叛军打开一个缺口，连寨墙都给冲开一段两丈宽的豁口。刘承弼亲自带着一队黑云都的精锐冲出豁口，拼命厮杀，让后面的御营士卒用土木将豁口堵上。那豁口是堵伤了，刘承弼也倒在了营盘外面。
他带出去的精兵，无一生还。
就算是李弘茂自己，左臂上，右边肋骨上也分别中了一刀，刀口还不浅，流了不少的血。指挥权是陈德诚的，他也只是按照陈德诚的指挥，让填哪就去填哪，打到最后的时候，他身边的亲卫也所剩无几。
就是那些一直以来犹如一道景观的女亲卫，也阵亡了大半，除了留在他妈林昭容那边的四个女亲卫外，他身边的女亲卫，就剩下堂堂正五品的典军张初晴了。
万幸的是，就在御营那些来自卫圣军的士兵心理已经要承受不住崩溃的时候，叛军又退了。虽然战况就是这样反反复复的，但叛军退下去，活着的人总算也可以喘口气。
很快他们发现这一次叛军退得还比较远，暂时似乎不打算再攻一波了。
事实上，御营的士气在不断下跌，但叛军的士气跌得更厉害！他们是京城里的禁军，从杨吴到南唐这些年都比较安定，他们这些禁军，尤其是神卫、龙卫两军，是没有怎么打过仗的。平时吃好喝好，训练嘛也就那样。
这时候真刀真枪地拉上来，一开始优势明显还好，打啊打的，伤亡比例就超出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了。都知道再打一波，御营这边肯定就撑不住了，但问题是，这一波，又得拿多少人命去填呢？反正还有那么多人，凭啥就最要命的一波就该我们去？
什么，升官发财？那也得活着才能升官发财啊，还是得友军先上，人总得要喘口气的。再说了，这天气也不给力，太冷！又是雨又是雪的，江宁的冬天从来没有这么冷过！地面也滑，滑到站都站不稳！
“陛下！叛军暂且退了！”
李弘茂一身泥，一身血，满脸疲倦地来到了皇帝老爹的面前。那些北苑中的精舍早就被拆完了，皇帝他们住的，也是地上撅起来的一个大坑，上面用北苑那些珍贵的林木砍了架起来，那些名贵的林木倒是粗壮厚实，做了坑道的顶，上面再盖上厚厚的土层，既能仿流矢，也能防落石。
环境当然差了点，不过北苑的床榻倒也有现成的，如今都搬到了坑洞里。就是不能生火，怕暴露目标，这样的坑洞有很多，但是黑灯瞎火的，敌人也就不知道皇帝会在哪一个坑洞里。
不能生火，当然就很冷了。
其实这对皇帝李璟来说也还不是太大的问题，毕竟床榻等物都有，被褥也是不缺，实在冷了，自然还有宫女用自己的胸怀来给他暖手暖脚。环境差点，也还能克服，他虽然不想烈祖，从小就没吃过苦，但也能应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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